【见证】|她的伤痕开出了花,路过的人“闻”到了花香

沐兰:您好,很感谢您愿意抽出时间来跟我们分享您的信仰故事,可以先做一个自我介绍吗?

林秀兰:感谢主赞美主,谢谢你们给我机会分享自己的故事,这是我的荣幸,愿我的故事能够彰显天主爱的大能。我叫林秀兰,出生并生长在南方一个很小很偏僻的农村。我是二十三岁生完老大之后,跟我孩子一起领洗的。

沐兰:那您的婆家是天主教的吗?

林秀兰:是的,我就是因为我老公,还有我婆婆一家人,才接触并认识天主的。

沐兰:可以分享一下这段经历吗?

林秀兰:好的。我跟我老公是在深圳的电子厂打工的时候认识的,那年我十九岁,已经在厂里工作了一年多了。他比我去的晚,我们不在一个车间,原本没有机会认识。天主对我的爱和召叫,把我老公当成了纽带。因为我性格比较内向,在厂子里工作了一年多也没有一个特别知心的朋友,偶尔不上班的时候我会出去逛街,什么都不买,就想看看。有一次我出去逛回去晚了,公交车站到我们厂有一条小路,小路上没有路灯,我又怕黑。那天我正在小路口做心理建设的时候,我老公过来了。他往前走,我慢慢地跟在后面,当时我感觉他似乎知道我害怕,所以脚步也跟着我的节奏,让我在他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。那一瞬间心里很暖,但我们也没有说话,到厂门口就分开往不同的宿舍区了。

沐兰:那你们是怎么开始正式认识的呢?

林秀兰:我有一个关系还不错的舍友,她跟一个男孩子谈恋爱了,每次她们约会都会拉上我。有一次出去的时候,我舍友男朋友带的朋友正好是我老公,一开始我没认出来他。之后每次一起出去,舍友的男朋友都带着我老公。后来我才知道,他那次看到我之后就认出了我,所以每次都求着舍友男朋友带着他。原本我跟舍友一起去只是因为我不懂拒绝,自从我老公出现之后,我莫名其妙地开始期待一起出去,当时还不知道这是好感。再后来,我们一起出去的时候就很自然地分开逛街,舍友跟她男朋友,我跟我老公。我们之间好像没有追求的环节,也没有正式的表白,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。后来,舍友跟她那个男朋友分手了。我们却意外地继续交往还成家,一直到现在。我好像分享得有点啰嗦了。

沐兰:没有,您的信仰跟您爱人有关,这段经历也是很必要的,那后来呢?

林秀兰:我老公不善言辞,但很用心,就像那天走夜路,他很敏感地感觉出我害怕。后来我们交往的过程中他也能发现很多细节。但那时候,我并没有想过能跟他走很远。

沐兰: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呢?

林秀兰:我是南方人,我老公是北方人,距离太远了,我家里人肯定反对,我觉得他爸妈应该也不会同意。交往时间久了,我偶尔也会透露出我的担忧。为了打消我的不安,在我们交往整一年的时候,我老公决定带我回家见父母。

沐兰:您当时怎么想的呢?

林秀兰:我担心我父母反对,但又割舍不下那份感情,就想着先跟他回家看看,要是他父母不同意,我就不坚持了。这对彼此都好。

沐兰:那到您爱人家怎么样呢?

林秀兰:他爸妈对我特别好,我老公有个姐姐,当时没在家。我老公说他姐姐上大四正在实习,她特别想回来看我,但实习的城市比较远,也不好请假。当我听到他姐姐在上大学的时候,我惊呆了。

沐兰:为什么会惊讶呢?

林秀兰:我想分享一下我的出身可以吗?

沐兰:当然可以。

林秀兰:介绍的时候我说过,我生在一个南方小城很偏僻的小村子。我们那里重男轻女特别严重。我爸是长子,我爸妈刚结婚的时候我奶奶就天天拜菩萨,求头胎生个大孙子。没想到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儿,也就是我。从我很小的时候,感受到的是嫌弃和埋怨。爷爷奶奶嫌弃我是个女孩子,我妈埋怨我不是男孩子,连累她在婆家抬不起头。虽然两年后我弟弟出生了,但家里还是认为老大是男孩子才吉利。所以,我在家的状态没有改变。逢年过节,对于桌上的鸡,我从来没有吃过鸡腿。两条鸡腿永远是弟弟的。初中没毕业,爸妈就让我去镇上打工了,赚的钱全都交给爸妈。他们留着给我弟盖新房。后来,我堂叔家儿媳妇说去深圳电子厂打工挣的多。十八岁那年,我就跟着她一起到深圳了。到深圳电子厂,除了留一些零用钱,大部分的工资我都打回家了。有次我发烧39度。人在生病的是会很想家,我打电话给家里,我妈没有一句关心的话,就让我赶紧治好病别耽误上班,不然要扣工资。那一刻,真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根的野草。那时候也没有自主意识,很害怕爸妈的权威,就觉得钱该打回去。

沐兰:听着还揪心啊,后来呢?

林秀兰:去了一次我老公家之后,我被他们的家庭氛围震撼到了。他们也是很普通的农民家庭,父母也没文化。聊天的时候,他们提到他们是信天主教的。当时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教,我婆婆说他们的家风是他们的信仰塑造的,那时候我也是听的一头雾水。虽然不明白,但很喜欢他们家,很喜欢跟他们相处。当时我就决定一定要嫁给我老公,但也不是很容易。

沐兰:为什么不容易呢?

林秀兰:我老公家那么接纳我,是我没想到的。但我家里的反对是真的如我所料。我爸妈和爷爷奶奶觉得本来生我是个女孩子就很晦气了,长大了还想嫁那么远,想指望都指望不上。

沐兰:那您的家人后来是怎么同意你们结婚的呢?

林秀兰:我老公说只要答应我们结婚,什么条件他都答应。我爸妈狮子大开口,说彩礼要八万,还要给我弟买一辆三千块钱的摩托车。要知道那是在2007年。那时候,彩礼要八万就相当于现在要八十万。我们俩在电子厂一个月才一千多块钱,小城市挣的更少。我公公婆婆都是农民,公公跟着建筑队干体力活,一个月也就千把块,家里还供着个大学生。家里就存了万把块钱,他们那当时娶媳妇彩礼是一万多,家里存的钱就是给他娶媳妇的,没想到娶我要花那么多钱。

沐兰:感觉好难啊,那你们怎么办呢?

林秀兰:我公公婆婆听到彩礼之后也很惊讶,我以为他们会反对我们在一起。没想到,他们知道后马上起身亲自去我家说亲。没有直达的火车,他们从来没出过远门的两个人辗转两天到了我家。我爸妈也不是冷血的人,可能是被这份真诚感动了吧。我公婆也是很有亲和力的,聊着聊着彩礼从八万就降到了五万。我弟的摩托车也不让买了。后来,我爸妈又答应结婚前给三万,剩下两万等我弟结婚的时候给。后来,我弟结婚的时候我公婆真把这钱给补上了,没让我们拿一分钱。我们结婚彩礼的那三万,我公婆也一分没给我们分账。我大姑姐原本要考研究生的,就因为我们结婚,她大学毕业之后就赶紧找工作了。后来我大姑姐还宽慰我,她说即使考也考不上,让我别内疚,她那份工作也挺好的。这能让我心里有一点点的安慰吧。

沐兰:在自己家里没有感受到的爱,结婚后婆家给您补上了。

林秀兰:是啊,第一次跟我婆婆一家去教堂,神父讲的就是”爱“。神父说:”天主是爱,你们每一位都是天主所爱的“。我不明白什么意思,但眼泪就是止不住。虽说感受到了爱,但我还是会小心翼翼的,生怕自己做的不够好,他们就不喜欢我了。

沐兰:那时候的您还是认为别人对你的爱是有条件的,对你好只是因为你懂事还有别的优点对吗?

林秀兰:是啊,记得第一次我在婆家过生日的时候,一家人一起给我庆祝还买了蛋糕。我端起蛋糕的时候脑子还是一片空白,一不小心就把蛋糕打翻了。当时我一直道歉,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,婆婆以为我被蜡烛烫到了,其实我是害怕被骂。在我娘家,女孩子是不配过生日的。闯祸了是会挨打了,蛋糕那么贵的东西,我打翻了真的很害怕。我婆婆牵过我的手说:“没烫着就好,蛋糕掉了就再切一块,没关系的”。

沐兰:从来没有被认真地爱过,所以习惯被爱也是需要时间的。

林秀兰:是啊,太漫长了,头一次怀孕的时候查出来是女孩子,我整个人都慌了。半夜躲在阳台给我妈打电话,我妈在那头喊:“趁月份小赶紧打了,不然生个女娃,以后没好日子”。那段时间我一直吃不下去饭,一开始我老公以为我是怀孕挑剔了,买各种好吃的,我都吃不下。后来有一次,我跟我妈打电话,说人家信天主的不让打胎,打了我的日子更不好过。我老公听到了,他什么都没说。第二天,他就带我去教堂找神父,神父说:“不管男孩儿女孩儿,在天主眼里都是最宝贵的,每一个生命都是天主赐给父母的礼物”。我知道神父是什么意思,但我理性还是接受不了,因为从小习惯的观念就是那样的,我不敢相信真的有人会觉得生男生女都一样。直到我生产那天,我才真正接受了他们的真诚。

沐兰:您生产那天发生了什么呢?

林秀兰:我太瘦小了,所以生产那天难产了。感谢天主最后母女平安。生完孩子,我婆婆握着我的手说:“儿媳妇,你辛苦了,谢谢你给我生了一个漂亮的大孙女”,我婆婆是含着眼泪说的,我能感受到她是真心的。那一刻我真的相信他们不会因为我生了个女孩儿就区别对待我。生了孩子后我得了产后抑郁,那时候总觉得女儿会重蹈我的覆辙。有一次,我差点把孩子送回娘家,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。老公上班没时间陪我,婆婆就寸步不离地陪着我,教我念经、唱圣歌,帮我带孩子,不仅要哄孩子睡,还要哄我睡。她手上一直攥着念珠,有空就念玫瑰经。有一天,我突然想通了:“有这样信仰坚定的婆婆,我女儿不用像我小时候那样活着”。一下子我的心就开了,放声大唱:“赞美主,阿肋路亚,赞美主,阿肋路亚……”从那之后,我才真正地接受了天主,接受了这份信仰。孩子三个月的时候,我跟她一起领洗成了一名基督徒。当我的信仰逐渐坚定之后,新的挑战又出现了。

沐兰:您遇到了什么挑战呢?

林秀兰:被爱包围久了,我心里产生了一种执念,我想要改变我的父母,天主是全能的,这是我最渴望的,祂一定会俯听我。我想要我的原生家庭也充满爱,好像这样就能弥补我童年的缺失一样。接下来几年,我跟着了魔似的,每个月给家里打钱,三天两头跟我妈打电话嘘寒问暖。一年往老家跑好几趟,给他们买按摩椅,买智能手机,请他们去城里吃大餐,用在教堂聚会学到的沟通方式跟他们说话,还带他们去朝圣,希望他们能接受信仰,被爱融化。我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,用猛烈的爱”砸“向他们,以为总有一天能焐热他们的心。可现实却一次次地把我的梦想撕碎。

沐兰:发生了什么呢?

林秀兰:有一次,我带我女儿回娘家,满心期待想让父母感受一下外孙女的可爱,结果我爸冷着脸说:“女孩子再乖再聪明有什么用,早晚是别人家的。”母亲也在旁边念叨,让我赶紧生个儿子。我弟弟、弟媳当时头胎是女儿,也没儿子。我妈让我劝我弟妹生二胎,一定要生儿子。我跟他们讲男女平等,却换来我爸拍着桌子怒吼:“你念了几天洋经,都敢训老子了?”前几年我弟弟欠了赌债,我爸妈带着小侄女,跪在我家门口让我帮我弟弟,说我是姐姐,帮弟弟还债是理所当然的。那时候我们家是条件好了,但还还不起我弟弟的赌债啊。我爸妈从来没想过我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,我哭着跟我爸妈说:“为什么要这么逼我呢?为什么要毁了我的日子去帮你们的儿子呢?为什么就不能爱我一点点,哪怕一点点呢?”我爸不耐烦地说:“养你这么大还不够吗?一个农村的丫头,学城里人矫情”。他们一点都没觉得对我不好,我没有帮我弟弟,我爸妈说要跟我断绝关系。

沐兰:断绝关系还挺绝情的。

林秀兰:是啊,那段时间我整夜整夜睡不着,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。我不明白,为什么我明明付出了那么多,得到的还是冷漠?我开始埋怨我老公,是他让我认识天主,相信天主是爱,相信天主会满足我的渴望,我怨我婆婆,怨教会里的人,甚至抱怨天主,说好的爱能改变一切呢?为什么在我家就不行?

沐兰:对于当时您的状态来说,很难不抱怨,那后来您是怎么走出来的呢?

林秀兰:还是我婆婆把我从深渊里拉出来的,她是天主恩赐,给我的真正的妈妈。婆婆知道我状态不对,天天陪着我,不劝我也不安慰我,就是陪我坐着。有一天她突然说:“兰,你看到过风雨里的芦苇吗?随着暴风摇曳肯定没事,但你担心它被吹到,硬是把它掰直,它更容易折断。”这番话让我愣住了。后来,我们教区举办了一个“心灵疗愈”分享会。听老师讲课,还有其他兄弟姐妹们的分享,我才明白:不是所有的伤口都能立刻愈合,即使愈合也会有伤疤,结疤的过程也需要时间,这个时间里,可能会不断的经历疼痛和瘙痒。神父说:“你改变不了别人,这改变不了别人对你的伤害,但你可能决定守住心里的光,在天主内站稳。”那次分享会结束后,我开始学着放下”拯救者“的执念,不在把父母对我的态度当成衡量自己价值的标尺。现在,我还是会往家里买东西;即使他们说了要跟我断绝关系,逢年过节,该回去我跟我老公还是会带孩子回去。从去年开始吧,我感觉我爸妈对我的态度有些不一样了。之前,我离开的时候他们从来没有给我准备过什么东西,去年过年的时候,我爸专门从集上给我买了一些特产让我带回去。这是改变的开始,我不抱强烈的期待,我只跟着天主的节奏向前。

沐兰:现在回头看,这些经历给您最大的改变是什么呢?

林秀兰:以前我总想填补童年的窟窿,结果越填越空。现在我明白了,真正的治愈不是让父母说”对不起“,而是能对自己说”没关系“。上周我们堂口组织分享,我站在台上分享自己的故事,底下好多教友们抹眼泪。分享结束后,有个女孩子拉住我说:“姐,听了你的故事我有勇气拒绝家里给我安排的婚事了,我也要勇敢地在天主内站稳,不迎合别人,只看中天主眼中的自己。”那一刻我突然懂了,原来生命影响生命就是这样。我的伤痕开出了花,让路过的人闻到了花香。这香气就是天主爱的荣光。希望更多的人能从我的故事里获得力量。

沐兰:再次感谢您给我们带了的分享,谢谢您对我们的信任和慷慨,相信天主会借着您的故事感染更多的人,为您和您的家庭祈祷,也为您内心的渴望期待,天主祝福,恩宠满溢!

林秀兰:谢谢你的祝福,也为你们祈祷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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